孤月的紫瞳

与国同乐——生者的赞歌

时间：12：00  

注意！本文和漫威没有任何关联！纯粹就是以北欧神话为背景码的文！

一

世界树上，阿斯加德。

海神尼约德站在彩虹桥边上，神色复杂地看着世界树下的米德加尔特大陆。守护者海姆达尔抱胸站在尼约德身边，微笑道：“海神是在担心那个孩子吗？”

“你明明知道的。”尼约德拍了拍海姆达尔：“我不希望看到他在我身边。”

“他不是逃兵。”

“我知道。”

尼约德从海姆达尔身边走过，神色黯淡：“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

“神不是万能的，世界也不是永恒的。”

一支庞大的队伍沿着彩虹桥前往米德加尔特，队伍中的大部分的成员都是瓦尔基里从英灵殿里挑选出来的骁勇善战的战士。

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尼约德的养子前往米德加尔特的极南边，命运三女神曾预言，那里将会是黄昏来临时最安全的避难所。

队伍中央站着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蓝发小少年，他穿着宽大白色的衣衫，踩着一双皮质短靴紧跟战士的步伐。

战士们叫他，蓝缡。

少年深邃如大海的眼睛仿佛能容纳世间万物，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足以让生灵倾倒。如此翩翩少年，战士们自然乐得照顾少年的情况并放慢了速度，同时他们也警惕身边的风吹草动。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好像是有点……”

越往中庭的方向走，战士们便越觉得寒冷，尤其是身上着装铁盔甲的战士们，几乎不敢触碰那已经结了霜的铁甲。

突然一阵巨响，彩虹桥开始剧烈摇晃，一只霜巨人的出现让肢体僵硬的战士们慌乱不已，战士们一面应对着身形高大的巨人，一面让小少年往阿斯加德的方向逃跑。

一声怒吼，让彩虹桥的晃动愈加剧烈，少年没有站稳，便从桥上被巨人甩了出去。

就这样，蓝缡跌入了中庭的米德加尔特，并因为先前被霜巨人的魔法攻击到了心脏而暂时失去了大部分的法力，换句话说他现在和一个普通的人类无异。

蓝缡来到了米德加尔特的人类社会，好奇地左顾右盼。他是第一次来到中庭，就连人类也是第一次见，对于他来说，米德加尔特的一切都是新鲜有趣的。

只是因为蓝缡身上奇怪的服饰和俊美的容貌太吸引人了，以至于他只能刻意忽略周围人类好奇的目光。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小巷子里传来，蓝缡好奇地凑到小巷子的拐角往里张望。他看见一个身着华丽的贵族少年踩着少女的肩膀，贵族少年一边咒骂一边疯狂践踏少女消瘦的身躯。

“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寂静的巷子里被放大数倍，路过的人们都熟视无睹地经过。

蓝缡叹了一口气，嘴里念起模糊不清的咒语。少年蓝色的发丝浮动着，嘴唇翕动，神秘的咒语暴露在空气中。

这时，放置在一旁的酒桶突然飞了起来将贵族少年撞开，力道并不怎么大的撞击竟让一向处尊养优的贵族少年晕了过去，而被践踏的少女艰难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巷口跑了出去。

蓝缡利落地扒下贵族少年的衣服，便走出了小巷子。

在街上走了一阵的蓝缡思索着该去哪里养伤的时候，原本明亮的天空忽然黯淡下来。蓝缡一愣，抬头便看到令他震惊的一幕。

一只黑色的巨狼遮住了天幕，它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吞噬太阳，但是太阳似乎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就这样，黑狼斯库尔追逐着太阳苏尔，僵持到最后，这场角逐因巨狼咬下一小块火块而告终。

街市上的人们目睹这一幕皆惊叹地交头接耳，开始讨论树上的阿斯加德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来越离谱的议论声令蓝缡烦躁不已，他抬脚准备离开这个街市。

“呜——”

一声凄厉的狼哮响彻整个米德加尔特，街市上的人们惊慌逃窜。而蓝缡迅速攀上一棵树并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前行。

黑狼斯库尔的兄弟——魔狼哈提喘着白色的气体，尖锐的利牙淌着血，一双充血的兽瞳凝视着远处的少年。它双足蓄力往前奔，泛着寒光的利爪挥向蓝缡试图击毙他。

蓝缡勉强躲过了哈提的攻击，但数次的攻击下来，蓝缡身上也布上了些许溢血的伤口。

到最后，他被逼到了悬崖边。

悬崖下的岩石被雪白的浪花冲刷得泛着银光，属于海洋特殊的腥味随海风飘到悬崖上，往远处眺望只能看到海面和天空相交的海平线。

魔狼哈提咬住了蓝缡的小腿，利牙刺穿了他的小腿肚，尖锐的刺激感冲击大脑，让他恍了一秒神。他一咬牙，抬起没有受伤的脚，用鞋跟狠狠踹向魔狼的眼睛。

魔狼呼痛，将少年甩下了悬崖。

扑通一声，他掉入了海水里。

他即使失去了大部分法力，也能在海水里自主呼吸。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魔狼哈提的牙有毒素，蓝缡只觉得大脑运转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嗡嗡作响无法思考。他没有游动的力气，逐渐沉入海底。

蓝缡失去意识前，他看到自己面前的是沉睡的尘世巨蟒耶梦加得。

他想，他可能完了。

沉睡的耶梦加得闻到了顺着海水飘来的血腥味，巨大的身躯开始翻滚，掀起海底泥床的尘沙，一时间将清澈湛蓝的海水搅得一片浑浊。

海浪的异常引起了孤岛上一个赤发孩童的注意，他赶到了海边，还未看到那蔓延在海水里的红色液体，就凭着敏锐的嗅觉闻到了夹杂在空气里的那丝铁锈味。

他跳入海里，显然只习惯在陆地上行动的他在海里动作迟钝，游了好一会才游到翻滚的耶梦加得的身边。只是他刚接近，差点就被耶梦加得硕长的尾巴拍成碎块。

耶梦加得掀起巨浪差点吞没了整个孤岛，他不能放任这个巨蟒继续兴风作浪。

他顺着那股铁锈味寻过去，在一片浑浊的海水里，那缕随海水流向晃动的蓝发尤为显眼。

他定了定神，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耶梦加得的攻击，一边狼狈地朝那澄澈的蓝色划动四肢。

幼童抓起了被泥沙半掩着的俊美少年，死命地把少年把岸边拖拽。

直到受伤的蓝发少年离开海里以后，躁动的耶梦得才逐渐沉寂下来。

二

乌云压低了苍穹，湿润的空气压沉了身上脏兮兮的金边礼服，十二三岁的少年坐在阴暗隐蔽的角落里。他啃着手里发霉的吐司，虽然姿态还算优雅但也能看出小少年已经饿了很久了。

“蓝缡！”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衣衫褴褛的幼童从树丛里跑出来，他灵敏地侧身躲过了一个浑身漆黑的野兽的利爪后，他跑向少年并抓起了少年的手一头钻进丛林里。

野兽的低吼在身后响起，被唤作蓝缡的少年甚至感受到那近在后颈处粗重炙热的喘息，如同一条蛇缠在他的脖颈让蓝缡浑身发冷。

红发的孩子抓着蓝缡的手在浓荫蔽日的丛林快速奔走。相比勉强能跟上速度的少年，红发的垂髫稚子身手敏捷，在这个如迷宫一般错综复杂的茂林里来去自如，甚至还能熟练地运用地形优势玩弄那头野兽。

轻车熟路地带着蓝缡钻进崖壁的裂缝里，看着在石缝外急躁的野兽，赤发幼童的红眸闪过一丝玩味。他抓起身旁的小石子，弹向远处高大的魔花。

地面微微震动，野兽似乎也觉得不妙，它刚想离开，一条绿色的藤蔓缠上了它的后腿将野兽的身躯整个吊起。紫色的花朵还点缀着晶莹的水珠，黑色的条纹从花蕊一直蔓延到花梗，看起来非常华丽典雅——如果忽略掉花蕊里那残留的森白骨节的话。

那头野兽无力地挣扎，并被魔花吞入腹中，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被消化。

“悟空，接下来我们怎么出去？”

“不急。”悟空挤过蓝缡往深处走去：“反正等会就下雨了。”

话音刚落，一道银色的闪电冲破了黑云照亮了半边天，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雷。

悟空顺着山缝里的狭窄的通道走到一个宽大的石室内，一脚将地上骸骨踹开后坐在地上打了一个哈欠。蓝缡颦眉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的孙悟空，又仔细地环顾四周道：“这里的尸骨这么多，会不会不安全？”

“放心啦，之前霸着这块地方的魔狐已经被我打死了。”悟空招呼着蓝缡快些坐下来，蓝缡则是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嫌脏，收拾着地上的尸骸将其堆在一起。

悟空咋舌道：“你真的是南边的贵族吗？”

蓝缡笑而不语。

随即气氛安静下来，唯有山外响彻天际的雷暴和哗哗作响的雨声格外突兀。蓝缡往旁边一瞥，发现地上的一些小石子轻微震动着。

像是没看到蓝缡越来越凝重的神色，悟空捏起那一粒石子，往外一掷，轻笑：“你听见了吗？”

蓝缡摇摇头。

“是一只黑龙啃食树干的声音。”蓝缡一惊，抬头便看到悟空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到底……”蓝缡突然发现，他来到这座孤岛这么久了，他似乎还没有问过悟空的来历。

“我？”悟空指了指自己的尖耳，说：“如你所见，我是精灵族的。”

精灵族……普通精灵怎么能通晓世界树的上下发生的事情？而且精灵不应该是栖息在树上的亚尔夫海姆吗？怎么会在米德加尔特的一座孤岛上？

而且这么久了，他还从来没见过悟空施展过什么密咒。

见蓝缡一脸狐疑，悟空索性将问题抛给他，反问道：“那你呢？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人类对吧？”

闻言，蓝缡突然笑了。他借由身高的优势抚平了悟空头上翘起的红发，在悟空那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中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回答道：“我住在树上的华纳海姆，是一位名字叫尼约德的海神从尼福尔海姆的万年寒冰里发现并带走我的。”

“……”悟空沉默了半晌，突然又问：“华纳海姆和尼福尔海姆是什么地方？”

蓝缡一愣，显然没想到悟空会问这个。他坐在悟空身边，耐心解释道：“华纳海姆在世界树上层，是华纳神族居住的地方，尼福尔海姆在世界树的下层，是一个万里冰封的冰雪世界。”

“世界树是什么？”

“那是一棵神树，是世界树的树干构成了我们整整九个世界。”

“那头黑龙是什么？”

“尼德霍格，一只啃食世界树树根的黑龙。传说当树根被食尽时，世界就会毁灭。”

“那我们现在在哪个地方？”

“在世界树中层的米德加尔特，是人类居住的世界。除了米德加尔特外，中层还有巨人居住的约顿海姆，以及和精灵族相对的侏儒族居住的瓦特阿尔海姆。”顿了顿，蓝缡又说：“而精灵族应该在上层的亚尔夫海姆。”

“而一般情况下，精灵族是不会离开亚尔夫海姆的。”

“所以，你到底是谁？”

悟空没有回答蓝缡的话，他的目光望向山口。此时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一道金色的阳光冲破了乌云的束缚，从狭窄的入口照进了山洞里。

“我不知我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沉默了一阵，他起身迎着阳光往山外走去。

山外，那朵魔花已经倒在地上，远远便能闻到那股刺鼻的焦味。因为身形太过于高大，雷神托尔司掌的闪电直接点燃了魔花，化作形状扭曲的焦炭。

逆着阳光，悟空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蓝缡淡淡道：“我唯一记得的是，那一天，阳光很刺眼……”

某年某月某日，他第一次睁开双眼，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起先他在这个昏暗的孤岛上四处摸索游荡，世界无光。

就在某一天，他从沉睡中醒来，刚一睁开双眼，便看见一个男人骑着光马驰骋天际。光马走过的地方，仿佛都被涂上色彩一般明亮，就在光马身后，还跟着驾驶着战车的女巨人，随着她的到来，太阳也出现在天幕上。

世界诞生之初，他就孤零零地呆在孤岛上，除了躲避野兽和魔植的捕杀，还要狩猎填饱自己的肚子。他的思维里一片空白，如同一头真正的野兽一般，只能依靠本能行动。

可是，那个初生的太阳太耀眼了，他本能的追逐那辆战车，却发现挡在自己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潜伏着海妖的汪洋。

那一刻，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该如何度过这片海域，遗憾的是，他失败了。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不再是因为本能苟延残喘，而是因为他想活着，只为看到那自东升起的旭日。

三

一个月后，一场没有尽头的严冬降临人类居住的米德加尔特。

就在所有人都期盼这个冬季快些结束时，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米德加尔特。

本该是春天的日子里却刮着凛冽刺骨的寒风。

中庭混乱不堪，人们为了活命抛弃了基本的人性，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底线。在人心惶惶，连基本的存活条件都没有的环境下，互相残杀，易子而食，甚至因为父母的拖累而将父母残忍杀害的事迹也不少见。

此时，孤岛上的一切都被掩埋在纯白冰冷的冰晶下，狂风卷起了天空坠下的硕大冰雹，直接撞毁了一棵一棵树木，风雪肆虐整个孤岛。

蓝缡站在已经结出冰层的海面上，冰层下的海水依旧在流动着，蓝缡甚至能透过干净彻亮的冰面窥视海下游动的鱼群。

他半蹲在冰面上仔细打量着冰层下闭目沉睡的耶梦加得，有些不安的敲着冰面。

这是不应该的，为什么这个冬季没有结束？难道光明神巴德尔出事了……？

不过，也不知道阿斯加德和华纳海姆那边怎么样了，海神知道我失踪以后是不是很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筹备战事？

世界树上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蓝缡只好放弃思考，刚转身便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悟空。

“怎么了？”蓝缡问。

悟空看起来有些难过，他拉了拉蓝缡的袖子，指着黯淡无光的天际，说：“为什么这几个月都没有太阳？”

是啊，没有太阳。巴德尔出事后也不知道那头狼有没有追上苏尔。

苏尔便是悟空看到的，驾驶战车带来太阳的女巨人。

蓝缡只能安慰道：“没事的，等这个冬季结束后就会有太阳了。”

悟空默了一会，又说：“几个月前我看到有一头狼在追着太阳，是怎么回事？”

蓝缡想要抚平悟空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遂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动作：“那头狼叫斯库尔，载着太阳的女巨人叫苏尔。那头狼生来的意义便是追逐太阳并吞噬太阳，等它吞掉太阳的那一天……”

蓝缡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便不再言语。

“它想吞掉太阳？”

悟空狠狠地将脚下几米厚的冰面踩出几条裂缝，冷声道：“要是那畜/生真吞了太阳，我将把它打成粉末喂鱼。”

“……”

蓝缡哭笑不得地看着忿忿不平嚷嚷要吃狼肉的悟空，只能揽住悟空的肩膀将他拥入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抚。

蓝缡不着痕迹的将悟空头上和肩膀上的雪花拍下后，想着该如何转移悟空的注意力。

悟空却突然挣脱他的手臂，抓着蓝缡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不要摸我头！”

蓝缡好笑地俯视比自己矮半个头，虚张声势像只小野猫的悟空，戏谑道：“可是我忍不住怎么办？”

“凉拌！”

“好啦好啦，不碰你的头就是了。”蓝缡的神情突然落寞下来，配上他那张精致俊美的面容竟显得有些可怜。

这下反倒是悟空被哽住了，满肚子的话涌到咽喉却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只能假装看着别的方向，别扭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目视其他方向，悟空并没有看到蓝缡那一抹得逞的微笑。他如愿以偿地揉了一把悟空的脑袋，红色的发丝划过指间，触感顺滑得让蓝缡爱不释手。

原本因为那些异常的现象而萌发的不良情绪现在都烟消云散，这些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可爱别扭的小朋友。

“走吧，现在风有点大。”

“嗯。”

宽敞的山洞内燃烧着营火，温暖了原本黑暗寒冷的一隅之地。

一旁的营火上放置了两条被火焰烤得焦黄酥脆的海鱼，一时间那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溢满了整个洞窟。蓝缡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悟空拿着树枝百无聊赖的扒拉着营火里的树枝，他盯着火焰内跃动的焰心，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不知过多久，蓝缡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舒了一口气。

悟空扔开树枝，凑到他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蓝缡，“怎么样？”

“还好，起码自保的能力有了。”

说着，他抬起手。须臾之间，一柱晶莹剔透冰菱在蓝缡手中凝现。

蓝缡将冰菱递给悟空，他入手便感受到微凉的触感，并不冰得烫手，相反还很舒服。

悟空拿起冰菱对着营火，火焰的亮光透过通明的冰菱，照出了冰菱中那一片形状精致的白色雪花。

“不会融化吗？”

“除非我死了。”

“哦。”

悟空把玩了一阵，腻了以后打算把冰菱还给蓝缡。谁知蓝缡却摇头将那柱冰菱塞进悟空手心里：“送给你了。”

直视悟空那疑惑的目光，蓝缡露出淡淡的浅笑，如海水般湛蓝深邃的眸子流转着几乎能溺死人的温柔：“谢谢你救了我。”

“多大点事嘛，再说那个时候如果我不救你不仅你会死在那里，而且我这块小地方也会遭殃。”悟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他转了转火堆上的海鱼，眼见烤的差不多后，把一条被树枝串起的海鱼递到蓝缡面前：“吃吗？”

“嗯。”

洞窟外风雪交加，洞窟内温暖舒适。

“蓝缡。”

“嗯？”

“冬天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啊。”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闻言，蓝缡只能苦笑着说道：“……你还真是敏锐啊。”

两人缄默了一阵后，蓝缡把视线移到漫天飘雪的山洞外，率先开口反问悟空：“如果有一天世界要毁灭了，你会做什么？”

悟空听了以后，神情有些纠结，挣扎了半天才嗫嚅道：“真有那一天的话，我想和你待在一块。”

话音刚落，蓝缡震惊地看着身边表情有些羞赧的悟空。

“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啊。”

因为他生来是一个人，在这座孤岛上没有生物可以成为他心灵的港湾，就连环绕孤岛的海域都充斥着不安定的气息。而蓝缡他不会攻击悟空，也愿意陪悟空说话，所以悟空才会将他视为唯一的朋友。

若世界真的会毁灭，悟空会选择和蓝缡待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蓝缡明明如此清楚悟空的想法，可内心翻涌着的情绪分明是欢喜的，悸动的心脏宣告着主人真正的情感。

他想，他这次真的完了。

四

这个风厉霜飞的冬季持续了整整三年，而且这三年的每一天除了积满阴云的天空和狂风暴雪的风景外，没有一点春天来临的预兆。

这三年，都没有见过和煦灿烂的阳光了。

同时，这三年的时间里蓝缡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以至于他现在完全不需要悟空有意无意的照顾才能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孤岛上活下来。

是时候该和悟空告别了。

他正想去找悟空说明白这些事的时候，世界树上传来一阵凄厉的鸡鸣，而世界树下的海姆冥界也传来一声尖锐的长鸣。

两个声音相互回应着，似乎在昭示着什么灾难的降临。

蓝缡停下了步伐，蓝色的眸子晦暗不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

这三年也不是没人来接自己去米德加尔特的极南边，但他不想去。

这次不再是自己不想做逃兵那么简单的理由了，更多的是因为那个占据了自己满满一颗心脏的赤发精灵。

“蓝缡！”

意料之中的，悟空急匆匆朝蓝缡飞奔过来问：“刚刚那是什么？”

“那是末日来临前的预兆。”

“那你会待在这里吗？”

蓝缡摇摇头，微微屈起脊背抱住了悟空。在悟空看不到的地方，蓝缡的笑容愈发苦涩，用悟空的话来说，就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攥紧了悟空脊梁处悬空的衣衫布料，摩擦着衣衫的布料并发出细微的声响。

“蓝缡？”

“抱歉，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我要回阿斯加德，那里还有我不能放下的责任。”

“那我要去哪里找你？”

“米德加尔特的最南边，你去那里等我。等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会去那里找你。”

“哦。”

蓝缡没有向悟空坦白自己即将面对的诸神黄昏，悟空也没有过多询问蓝缡的事。

两人之间有着三年时间相处培养出的默契，蓝缡知道自己一定会在那场末日之战活下来，所以他不会向悟空坦白，更不会有那些莫须有的保证。而悟空相信蓝缡，所以他不会问太多，他只要相信蓝缡就够了。

蓝缡陪悟空过了一天一夜后就离开了，翌日清晨，悟空醒来时，身边只有已经熄灭的营火，还有那柱已经被蓝缡绑好细绳的冰菱。

悟空拿起那坠着冰菱的的项链，将它绑在自己的脖子上后走出了山洞。

因为冰菱上有蓝缡的气息，所以海里大部分的生物都不会贸然攻击在冰层上行走的悟空。

当悟空走出离孤岛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后方的冰面破裂了，碎冰互相碰撞撞出了响遏行云的巨响。

悟空回过头，发现那破裂的裂缝如蛛网一般网住了整个冰面。海里沉睡的耶梦加得彻底清醒过来，它掀起的巨浪完全吞没了那座孤岛，甚至那冲天的水柱直冲树上的阿斯加德。

电光石火间，汹涌的海浪扑上整个结冰的海面。悟空还没来得及逃，就被海水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头昏眼花，胸口的冰菱尚且无法抵挡带着耶梦加得法力的骇浪，只能剧烈闪烁着震慑一些试图攻击悟空的海妖。

耶梦加得搅起的强烈波动让悟空头痛欲裂，一时间他竟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或许是耶梦加得强大的力量撞开了悟空脑海里的那层白雾，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躯壳，穿过白雾来到了一处又宽又深的深渊。

悟空记得，这里是蓝缡曾经说过的金伦加沟鸿。

而这个深渊的两边，则是两处截然不同的环境。北边是蓝缡诞生的地方，冰雪世界尼福尔海姆。南边则是遍布火山的酷热国度穆斯贝尔海姆。

当冰霜和火焰碰撞时，诞生了巨人们的祖先——世界上第一个霜巨人。

之后又诞生了诸神的祖先，就在巨人和诸神之间的纷争不断时，深渊北边的一块寒冰里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这块冰被掩埋在冰霜下，没人知道这个生命究竟等待了多久……

而深渊南边，神鹰衔着一支世界树的树枝飞过穆斯贝尔海姆，它正准备飞越那座火山，鸟喙衔着的树枝却被火山飞溅出来的火星点燃。

神鹰惊恐的松开嘴，那带着穆斯贝尔海姆火焰的世界树树枝就这样落在了中庭的一座孤岛上。

融合了世界树的意志和穆斯贝尔海姆的火焰，这个新降生的生命体在世界初开之际睁开了双眼。

忽然，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回了自己的躯壳。悟空猛地挣开眼，发现冰菱的结界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

只是现在他也不需要了。

当那层白雾被耶梦加得的法力撞散后，他隐隐觉得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在流动。悟空脑海里浮现一行行密咒，他轻轻挥手，炽热的火焰和海水相交形成了蒸腾的热汽。

在火焰和热汽中，悟空如涅磐重生一般冲出了大海。他踩在一小块浮冰上，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悟空的赤发似乎比以前更加鲜艳夺目。

在这个没有了太阳的米德加尔特，他的存在如一个新生的太阳般耀眼。

悟空想接着往南边走时，他发现耶梦加得游到一艘充斥着地狱恶犬狂吠并散发着腐尸味的黑色大船边上，跟着船只往诸神国度阿斯加德的方向驶去。

随着犬吠的远去，世界树上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声。

这时悟空才有点明白，蓝缡口中的责任究竟是什么。

但他没有因为担心处境危险的蓝缡而改变方向往阿斯加德走去。

即使世界毁灭，悟空也会遵守他们之间的承诺在最南边等他。如果蓝缡不来，他就算是打到海姆冥界得罪冥国女王海拉，也要把那个放他鸽子的亡魂揪出来暴打一顿。

有了火焰的加持，他只花了三天就来到了米德加尔特的极南边。只是他刚刚踏足这片土地时，头顶璀璨的星空消失了，身后海面上不远处的一块大陆沉入海底，以及一个刚刚成形的浪潮被定格在海面上。

时间停止了流动，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

悟空抿了抿嘴，精致稚嫩的脸庞上出现了与外表不符的消沉表情。虽然他表现得挺像回事，实际上他是真的非常担心蓝缡。就在先前那艘船出现时，他真的非常想跟着船去世界树上层。但他没有。

他只是目送着那艘船只消失在海平线上。

他相信蓝缡，他不会爽约的。

五

世界树上，阿斯加德。

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蓝缡艰难地从骸骨里爬了出来。

他的大腿被海拉刺穿，差一点命丧战场。好在他命大，把两个霜巨人杀死以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暂时晕倒在里尸体堆里。

只是在他昏迷的时候，他看到很多不属于自己记忆范畴内的画面。

比如很久以前巨人和诸神矛盾的开端，比如尼福尔海姆的寒冰里孕育着一个蓝发稚童的灵魂，再比如穆斯贝尔海姆的火焰吞噬了世界树的树枝，创造了蓝缡未来的心上人。

等他醒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而蓝缡，是幸存者之一。

蓝缡抬头，便看见在尸骸堆里贪婪的啃食尸体的黑龙尼德霍格。他从一旁散落的武器里挑出一把利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被贯穿的大腿上烙着一个血淋淋的窟窿眼，疼痛感让他颤抖不已。

尼德霍格金色的眼眸紧盯蓝缡，它张开嘴，露出被鲜血浸染的可怖利牙，残破的翅膀挂满骸骨，看起来非常诡异。

黑色的利爪挥向蓝缡，蓝缡因为腿上的伤只能强忍着剧痛移动自己的身躯，而新鲜的铁锈味刺激了这只一直沉浸在腐尸里的黑龙，它的眸子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但是，蓝缡不能死在这。

在尼德霍格扑过来的时候，蓝缡顺着尼德霍格的动作爬到黑龙的头上，他拿着利剑狠狠刺向尼德霍格长着六只犄角的头颅。

凄厉的哀嚎响彻整个血色的天空，尼德霍格振动翅膀冲向天际，在布满彤云的天空声嘶力竭的挣扎，试图将头上的蓝缡甩下。

而蓝缡紧抓着剑柄，那深深刺入头骨直击神经的利剑让尼德霍格十分痛苦，它一边振动着残破挂满尸骨的翅膀，一边慌不择路地往一个方向飞去。

此时的世界树已经轰然倒地，那副衰败枯荣的模样刺痛了蓝缡的眼，他不禁想到那个灵魂融合了世界树一小部分意志的，纯真别扭的小男孩。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诸神的黄昏结束后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距离和悟空的那一别已经过了很久了。

出神的蓝缡被尼德霍格愤怒的龙吟唤回神，或许蓝缡自己也不知道，一向温柔大度的他此时脸色阴沉得有多可怕，他的眼神甚至比尼福尔海姆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或许他无底线的温柔包容只能给那个人。

他左手紧紧抓着剑柄，右手摁在龙颈上死死扣着那一片边缘锋利的鳞片。当蓝缡成功掰下一块鳞片时，他自己的手指也被割出一道令人心惊的口子，整个手掌淌满了红色的液体。

渐渐的，尼德霍格开始体力不支，到最后竟直接从半空中往下坠落。眼看着黑龙将坠入金伦加沟鸿，蓝缡趁着这个机会从龙首上跃下，落在安全的陆地上。

他冷漠地看着灯枯油尽的尼德霍格消失在深渊里，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物后趔趔趄趄地离开。

枯败的世界树树洞内，从米德加尔特存活下来一对人类伴侣从树洞里爬了出来。两人既有劫后余生的激动，也有失去同类的悲痛。

两人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残存的神往米德加尔特的极南方向赶路，幸存下来的诸神在路上汇聚在一起不禁喜极而泣。同时他们惊喜地发现，死去的光明神巴德尔和盲神霍德尔一同复活，并带领着他们主导新世界。

悟空坐在一块石头上，无聊地把玩手里的冰菱。

世界还是被黑暗笼罩着。

他本以为当那三年的冬季结束以后，那个耀眼的太阳就会升起。

但是并没有。

风雪褪去，留下的却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

悟空问过一些已经到达了极南边的神，并从他们口中得知，一只名为斯库尔的狼已经吞掉了太阳。

原来那天蓝缡未说完的话是指这个吗？

突然又想起了蓝缡，悟空不免有些难过。

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年头了，蓝缡还没有来。

悟空闷闷不乐地敲着一棵树，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蓝缡：“臭蓝毛，动作那么慢也不晓得是不是睡过头了。哼，要是你再不来老/子就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至始至终，悟空从来想过“死亡”这一结果。

折腾累了，悟空就靠在树上发呆。

忽然，幽暗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纯白色的云霭漫上昊天，驱散了不安绝望的黑夜。

就和那天一样，一个女巨人驾驶着战车，划过天际并带来了新生的太阳。

不一样的女巨人，不一样的太阳，不一样的战车。

那东升的旭日带了光明，带来了希望。悟空从地上站起来，抬着头直视那个冉冉升起的太阳，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蓝缡……”

此刻，他最想见的人是那个不会对自己发脾气，对自己永远只有纵容宠溺的蓝缡。

一声叹息道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悟空把手里的冰菱重新绑好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正想离开，一个温润如水的声音叫住了他。

“悟空。”

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想落泪。

他偏过头，看见那个身形修长的少年站在他身后，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仿佛过了一万年。悟空等了他两三年，支撑他坚持下去的竟是那份毫不动摇的信任。

悟空缓缓走到蓝缡身前，握拳轻轻地捶了一下蓝缡的胸口。蓝缡垂眸打量着悟空，记忆中那个小小的小男孩似乎长高了。

“死蓝毛，太慢了啊。”

“嗯，我来找你了。”

我会来找你的，不计任何代价。只要你还待在这里，我就算被砍掉四肢，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爬也会爬到你面前，死也要死在你身边。我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披荆斩棘地活了下来。

我会等你的，仅凭我对你的了解和信任。我跨过整个米德加尔特，一边躲避着海妖的追杀，一边寻找和你约定好的目的地，只要我没有死，我就能在这一直等着，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世界毁灭了，但这并不是结局。残存的神，幸存的人类，崭新的一切构成了一个比以前更加美丽多彩的世界。满怀希望的生灵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而神明们则相聚在一起，主导构建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全部，都像是一首赞颂生命美好的歌曲。

“悟空，新的世纪，多多指教。”

“嗯，多多指教了。”

END

有请下一位！ @子衿